Sherin Guirguis, installation view of Here I Have Returned, 2021
Photo by Hesham Al Sayfi.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Art D’Egypte
无论白天还是夜晚,在开罗这个繁华的城市里,你都会听到响亮的喇叭声,汽车就像是在用某种密语互相交流。但在吉萨金字塔(Pyramids of Giza),你听到的却只有我们祖先熟知的语言——风声。此外,今天的你还能听见出生于埃及、工作于洛杉矶的艺术家谢林·吉尔吉斯(Sherin Guirguis)的雕塑《我已归来》(Here I Have Returned, 2021)——当阵风强劲时,作品的两个铙钹会铿锵作响。
当伊朗艺术家阿米提斯·莫特瓦利(Amitis Motevalli)用来自三座皇后金字塔(Queens’ Pyramids)的石块铺设出一条通往吉尔吉斯作品的小道时,沙漠的风也伴随左右——我有幸亲眼目睹了这一场“游击式”的行为艺术。《我已归来》以女性的隐性劳动为母题,灵感来自古埃及乐器“叉铃”(sistrum):这是埃及母神哈托尔(Hathor)的女祭司们在神庙中使用的神圣仪具,且常常出现在伊希斯女神(Isis)的手中。作为 “永恒即现在”(Forever Is Now)系列的10件作品之一,《我已归来》也是 Art D'Egypte 最新呈现的公共艺术作品。
Gisela Colon, installation view of Eternity Now, 2021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Art D’Egypte
Art D'Egypte 是由纳迪娜·阿卜杜勒·加法尔(Nadine Abdel Ghaffar)领导的9名埃及女性组成的艺术团队。自2016年成立开始,Art D'Egypte 就逐年在埃及博物馆(Egyptian Museum, 2017)、马尼亚尔宫(Manial Palace, 2018)、al-Mu'izz 街(2019)等埃及文化遗产地举办快闪展览;但由于疫情影响,展览被迫停办了一年。尽管这些艺术“噱头”背后确实有明显的文化外交目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展览中对时间的迷恋也溢于言表——通过并置古代与当代世界,团队阐释着永恒性的概念。阿卜杜勒·加法尔将这种痴迷称为“时空的连续性”(space-time continuum)。
“永恒即现在”由纳迪娜·阿卜杜勒·加法尔策划,不仅邀请了位于纽约和圣保罗的 Simon Watson Arts 担任艺术咨询,也请到了 Desert X 创意总监内维尔·韦克菲尔德(Neville Wakefield)等艺术明星共同组成策展委员会。
在 “永恒即现在”系列中,一些艺术家选择了字面方式来阐释时间的主题,而另一些则从几何学、埃及太阳神和视线中获取了灵感。吉塞拉·科隆(Gisela Colon)的潜水艇式碳纤维雕塑《永恒当下》(Eternity Now, 2021)身披迷人的亮金色,沉入了吉萨大狮身人面像前的沙地。就像我们不知道星际旅行的未来究竟如何一样,这件雕塑是否来自太空时代也无人知晓。“(雕塑的)形状本身就像太阳神拉(Ra)的明眸,这一眼状元素在埃及文物中四处可见,”科隆说,“我想要创作出椭圆的形状,从而与三角形的金字塔以及太阳的起落产生某种共生的关系。这是一种通用几何,具有符号学上的意义。”
Shuster + Moseley, installation view of (Plan of the Path of Light) In the House of the Hidden Places, 2021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Art D’Egypte
许多参展艺术家都谈到了同样的难题——他们无法与金字塔庄严的纪念性相“竞争”。那些成功对其发起挑战的艺术家们都采用了或俏皮、或沉思(而非强迫)的对话方式,对我们在时间叙述中的定位发起了质疑。英国双人组合 Shuster + Moseley的《(光之路计划)在隐蔽处的房子里》 (【Plan of the Path of Light】In the House of the Hidden Places, 2021)将吉萨的沙色天空与玻璃的反射平面相接,在这群艺术家中脱颖而出。二人的作品分为四个大型雕塑(或字形),其坡度随着阳光的照射出现、消失。通过对大金字塔(Great Pyramid)的细致研究,雕塑呈现出格外空灵的视觉效果——明亮、解构的角度阵列与天体点一一对应,结合了包括黄金比例、斐波那契序列和 π 在内的各类数学度量。“在研究过程中,我们对(金字塔)的神秘尺度很感兴趣,”爱德华·舒斯特(Edward Shuster)解释说,“八面金字塔的顶石周长明显借鉴了 π 的参数。”
莫阿塔兹·纳斯尔(Moataz Nasr)的《巴尔札赫》(Barzakh, 2021)也勾勒出了透视的线条——他的船桨好似锥形帐篷,形成了一个开放式的三角形庇护所。他受到安达卢西亚诗人与哲学家伊本·阿拉比(Ibn Arabi)所提出的“Barzakh”概念的启发,其意义为“边陲”或“阈限空间”。作品的结构就如同一个门户,形同承载法老灵魂的三桅太阳帆船。当你从一端走到另一端时,通道也会收缩趋紧。“这是阴阳的分界线,”纳斯尔说,“分隔黑与白、日与夜。它也是生长的标志,从一种形式转移到另一种形式,犹如一个生物离开它的躯壳。桨带领我们穿越时间——上升到苍穹,然后回到大地。”
Moataz Nasr installation view of Barzakh, 2021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Art D’Egypte
巴西艺术家乔奥·特雷维桑(João Trevisan)的《崛起的身躯》(Body that Rises, 2021)戏剧性地阐述了这种面向天空的运动轨迹。他的作品高达7米,由74根回收的铁路轨道制成。雕塑是一个网格状结构,弯曲、平行的线条穿插其中。艺术家本是想要呈现一座开放式方尖碑所留下的历史印记,呼唤人们关注这座充满失踪方尖碑的古城;但换一个角度,它也可能暗指一个女性的形象。
对其他艺术家来说,宏伟的环境似乎只是为“网红”作品提供了一个背景而已。在作品《一起》(Together, 2021)中,洛伦佐·奎恩(Lorenzo Quinn)用不锈钢焊接的巨大手型雕塑框住了一组金字塔(在上海的陆家嘴中心以及威尼斯的军械库【Arsenale】都能看到同系列的作品);而 JR 的《来自吉萨的问候》(Greetings from Giza, 2021)则是一幅错视画,让观众觉得是一只手托举着破碎的金字塔峰。面对 JR 的这件作品,我试图找到正确的观看位置,把如同明信片的破碎部分与金字塔的剩余部分对齐,拼出完整的塔身。虽然 Art D’Egypte 邀请这样一位大名鼎鼎的街头艺术家和他的明星拥趸(是的,我们指的就是音乐人法瑞尔【Pharrell】)参展的理由一目了然,但现场观众的讨论重点却在于:他的作品是否真的是艺术?不过,这件作品还会在网上继续存活下去:JR 将图片文件分成了4591个 NFT(这与金字塔屹立的年限大致相仿),而其中的738件藏有象形文字。
Lorenzo Quinn installation view of Together, 2021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Art D’Egypte.
在阿拉伯世界,定域艺术(Site-specific art)于近期呈现出不断增长的态势(Desert X AlUla 就是很好的例子,展览从2020年开始在沙特阿拉伯的沙漠中展出,以另一个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证的世界遗产为背景)。然而,这并非金字塔第一次成为当代大地艺术项目的一部分——为了1996年的第六届开罗国际双年展(Cairo International Biennale),突尼斯裔美国艺术家丽塔·阿尔布开克(Lita Albuquerque)就曾在吉萨高原上安放过她的装置《索尔星》(Sol Star),探讨金字塔是按照猎户座带建造的历史观点。但即便如此,本届展览的规模之大仍然史无前例,也是首次让这些似乎存在于时间之外的古迹与艺术品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作品和场域之间的碰撞有着极强的烈度:你既可以看到艺术在不受控制的环境中是如何表现的,也可以审视艺术家在神秘景观中的所作所为——面对这片沙漠,有关星宿与神圣几何形的排列问题便会自然涌现。
JR, installation view of Greetings from Giza, 2021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Art D’Egypte
阿卜杜勒·加法尔与埃及文物和旅游部以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密切合作,处理地点与作品安置的问题。她说:“对我们而言,一切并不只是‘放置’这么简单。相反的,艺术家们会根据自己作品的内容需求,主动进行探查和选择。对于那些一开始无法前来的艺术家,我会在现场与他们进行 FaceTime 会议。我们用塑料布盖住地面,然后覆盖上新的沙子,这样金字塔的沙就不会被随意触动。”
Art D'Egypte 的艺术干预延伸到了新的开罗国际艺术区(Cairo International Art District)。该园区于2021年启动,由哈娜·艾尔·贝布劳伊(Hana El Beblawy)策划。新区得到了开发商 Al Ismaelia 房地产投资公司的支持,该公司正在修复这个占据开罗市中心的历史区域——从前的造纸厂和废弃商店成为了新的艺术空间,可供人们聚集创作。在非传统的艺术场域展示艺术是 Art D'Egypte 存在的理由之一,而为埃及艺术创造新的公共观众也是团队的宗旨所在。
João Trevisan, installation view of Body That Rises, 2021
Photo by Hesham Al Sayfi.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Art D’Egypte
为了展览“永恒即现在”,有300多人专程飞到埃及,参加了在金字塔举办的盛大开幕式。目前,展览平均每天接待大约1.5万名参观者。可以说,Art D’Egypte 成功借此提高了埃及当代艺术的知名度。由于需求的不断提升,展览的周期也顺势延长了。阿卜杜勒·加法尔表示:“这一数字仍在增加。我简直不敢相信,人们会排一个半小时的队来看展览。我们想要使艺术民主化,让艺术走向街头,而如今,这一切都正在发生。” 甚至最初被埃及当局扣押的艾达(Ai-DA)仿生机器人也出现了,并在开罗市中心展示了她的作品《圣甲虫》(Scarab Beetle),象征着埃及太阳神拉。阿卜杜勒·加法尔说:“艾达仿生艺术家的存在让我们展开了关于未来的辩论——人形机器人是否能成为艺术家?”
回到吉萨这座见证了古迹和劳动亘古不衰的墓地,我想起了莫特瓦利对我说的话:“我知道,吉萨金字塔的复杂并不是能够完全为人所知的。”莫特瓦利将自己行为艺术的终点放在了吉尔吉斯作品的内部:一个刻有埃及诗人多利亚·沙菲克(Doria Shafik)诗句“我已归来”的圆框住了皇后金字塔——她铺设道路的起点。过去与现在于此交融。“我的实践是以我留下的空间为基础的,”吉尔吉斯告诉我。她的作品随着风的演奏而悠悠吟唱。
(原标题:在金字塔沙漠上演展览,什么样的公共艺术可与环境匹敌?文字、图片来源Artsy官方,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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