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凤凰艺术 | 除了蔡国强的女儿外,我们和蔡文悠聊了聊她自己
“不仅仅是艺术家这一个标签,对于所有的标签我都会觉得不自在,因为标签似乎总是将人们局限在一种形式中。”
在采访蔡文悠之时,对于为何不愿将自己称为艺术家,她给出了我们这样的答案。
如若非要三两标签给大家留下一个蔡文悠的初印象,常规范本该如此写下:蔡文悠,蔡国强长女,生于1989年东京。目前工作生活于纽约,从事艺术家和策展人的相关工作,并创立画廊商店Special Special。
▲ 蔡文悠,截图于视频“The Frontiers Conference Call: Carousel”(先锋视频会议“Carousel”),由Wildman Clab和Special Special共同呈现,2020,图源:蔡文悠
01 不情愿的艺术家
当写下这篇专访稿之时,我试图更加专注于蔡文悠自己的青年艺术事业。但在阐述蔡文悠是谁时,似乎又不得不提到她的父亲蔡国强——那个在北京奥运夜晚,用烟花点亮整个中国的艺术家。
“我之所以自称不情愿的艺术家,是因为对于我来说,做艺术意味着跟随我父母的职业道路。但是与很多人一样,我想追寻一条自己的道路。”
如若当我们提笔时都会面临此般纠结,可想文悠的成长过程中也必定面临此般困惑。
▲ 选自蔡文悠摄影作品集《蛇拍的鸡、虎、羊》,图源:蔡文悠
无论我们从事何种职业、经历着何种人生,原生家庭都是我们一生绕不过去的存在。无论我们采访哪个艺术家,他们都会或多或少提到父母对他们的影响。
只是当父亲是一个如此知名的艺术家之时,便会引来某些先入为主的评价、带来某些看似必然的选择。或许是成长中经历了太多的先入为主,蔡文悠才会排斥各种表明社会身份的标签。
“我觉得我所做的并不只是艺术家所做的,而是更加广泛地涉及到策展人、对话的推动者,以及持久地探求我所好奇的事物。
尽管我不能自在地把自己称为艺术家或者是策展人,但我并不知道还有没有其它更恰当的标签。”
▲ 蔡文悠在自己的摄影展《蛇拍的鸡、虎、羊》上,图源:蔡文悠
我们的工业化社会将劳动不断分工,将职业分割、把标签细化。但或许我们每一个鲜活的个体,都很难用一两个标签定义。
虽然反感标签,但蔡文悠并不畏惧各类评价。
“如果我被还没有机会了解我的人评价,我会觉得脆弱。我力求做最真实的自己,因此一旦他人了解我了,我就不太在乎他们是怎样诠释或者认定我的了。
我们也可以大方的与他人谈论自己,并希望得到他们的回复,这从而让我更深一步地了解我自己。”
▲ 蔡文悠创立的Special Special,纽约,图源:Special Special
02 东西文化、传统、女性
当提及蔡文悠这类年轻人时,由于她们多元的成长背景、年轻女性的身份,总会探讨她们对于身份的解读、文化的认同。或许,她们在成长的过程中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在努力地做一种自己,而这种自己逐渐成为了一种独特的存在。
蔡文悠生于东京,在日本上幼儿园时是学校里唯一的中国小孩;跟着父亲在美国和欧洲两地跑,她是白人社群里唯一的亚洲面孔;18岁来了中国,又因为 “奇怪的口音” 被长着同样面孔的人当做外国人。
“纽约是我的家,但我在日本和中国都会感到亲切。”
▲ 蔡文悠创立的Special Special,纽约,图源:Special Special
虽然蔡文悠定居于纽约,但在日前观看JNBY与BIE合作拍摄的关于她的视频之时,我会感受到蔡文悠是一个骨子里很重视家庭的人,甚至有些传统的人。
在JNBY与BIE联合制作的这则以“身份解脱”为主题的系列视频里,蔡文悠和徐冰与蔡锦的女儿徐丝易在一场公路旅行中,试图打破客观身份的束缚,达成对私密的自己的认可。在一个个被记录下的旅途碎片中,我仿佛近距离地接触了那个真实的蔡文悠。
“每当人们告诉我这点时我都会感到有些奇怪,因为我没有在国内长大,所以并不知道别人把我当成那种传统、很重视家庭的人。直到近几年,我的中国朋友开始告诉我是这种人,基于他们对我和我写的书的了解,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一点。
我的父母非常重视家庭,从而给我灌输了家庭的重要性。我在成长过程中一直和他们到世界各地旅行,我对与一切事物的接触都受到他们的生活和与世界打交道的方式的影响。我和我父母和亲戚说闽南话,并参与很多中国传统的迷信和文化实践,大多数都来自于福建。”
对于自己的女性身份,蔡文悠认为女性最大的限制是社会给女性施加的心理压力。
“我个人能想到的并不是人们怎样把我放在低于男性的处境,而是社会总是期待女性一定要行为得体,如果女性的举止被认为过分极端,也会受到指责。”
相比于某种纠结、挣扎、不满,蔡文悠更为冷静地分析了女性身份以及固有社会期待给自己带来的束缚。以此,蔡文悠试图从这种传统的社会凝视中走出,过一种更有创意性的生活。
“这种宽泛的文化认知渗透到我的生活和职业生涯的个个方面。我觉得我羞怯的本性是来自于这种社会制约,受到我在日本、美国,和中国成长经历的影响,然而我在主动地纠正自己的这一部分。
我积极地力争在我的创意活动中独树一帜,尝试着不要让这种自卑感阻挡我的日常工作和生活。作为一个羞怯的人,我知道唯一能让我真正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的出路是构造自己的平台,好让我根据自己的主张和意念和他人互动。”
03 Special Special, 允许脱离
蔡文悠的艺术之路其实从很早便开始了,她在5岁那年就收到了她的第一台相机。毕业于罗德岛设计学院和金史密斯学院,虽自称“不情愿的艺术家和做白日梦的人”,蔡文悠却一直做着艺术相关的事情,但又似乎没有找到一个明确的方向。
直到2016年的秋天,蔡文悠在纽约创立了Special Special概念店(点击链接了解更多)。而当提及Special Special时,蔡文悠的话明显的更多了起来。
“Special Special 源自于我成长在艺术界的经历。我的一生中,我一直都接触到美术馆、画廊,和收藏家家中的艺术。
展示在美术馆中的作品通常被无数的观众所看到,尤其像达芬奇的《蒙娜丽莎》等作品会被人群所围攻,但是私人收藏中的作品只能被很少的人所欣赏。”
▲ 选自蔡文悠摄影作品集《蛇拍的鸡、虎、羊》,图源:蔡文悠
当还是小孩子的蔡文悠跟着父亲蔡国强在世界各地的美术馆布展时,她发现那些举世闻名的艺术作品都不能触碰,这让她感到有些无聊。相比之下,蔡文悠更喜欢逛旁边的美术馆礼品店,而这也成为她在Special Special 所做的事情的极大灵感。
很难定义Special Special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艺术空间,你可以将它看作某种画廊商店,也可以看作是一个艺术品出版空间,一个交流实现各种古怪想法的概念店。
在举办每次展览的同时,为拉近观者与艺术的距离,Speical Speical会与艺术家合作定制出版限定数量的艺术品(如200件左右),可供用于日常生活。
“比起大多数艺术空间,我们尝试着将艺术呈现得更加平易近人。
我们制作可以在日常生活中发挥作用的限量版艺术品,我们会质疑并重新把握艺术品的‘限量’和这种功能性到底意味着什么。限量版的艺术品可以是服饰,或者是彩票刮刮卡。生产多倍的限量版艺术品意味着更多的人可以欣赏我们的创作。
在制作限量艺术品的同时,我们会与艺术家一起在我们的空间中搭建一个装置,以此来呈现这个艺术品。如此,任何人都可以通过我们所展示的有才华的年轻艺术家的作品来与我们的平台进行互动,任何人都可以成为艺术欣赏者或者是艺术收藏家。”
▲ “LATE SUMMER”(夏末),Benjamin Langford,2020.09.10-2020.12.24,纽约,图源:Special Special
Special Special当前的展览名为“Late Summer”(夏末),是艺术家Benjamin Langford的个展。艺术家Langford运用植物和花朵的照片创造了大型雕塑,同时Special Special推出了一款限量版“块茎”形状的毛毡花盆(200份)。
这种独特的理念使得Special Special真正得以打造一种沉浸式展览,并且限量版的艺术品使得Special Special的藏家感到,可以把展览其中一小部分带回家,这也给了他们在家中与他人共享 Special Special 的理念的机会。
“自从 Special Special 在2016年创立,我们不仅通过展览和限量版艺术品拓展了我们的理念,现在还包括表演、工作坊、快闪体验,和线上展览。
这些都是让 Special Special 更加特别的部分,Special Special 是一个允许我脱离任何传统美学范畴的包罗万象的绰号。”
04 “”艺术选择了我””
*以下Q代表凤凰艺术
蔡代表蔡文悠
Q:艺术对你来说是什么呢?
蔡: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我不相信任何人对此会有精简的答案。
现在对于我来说,艺术是一种力量,这种力量能将一个想法转化成大家可体验和分享的具有创造性的能量。
▲ 选自蔡文悠摄影作品集《蛇拍的鸡、虎、羊》,图源:蔡文悠
Q:艺术对你来说,更像是一种主动的选择还是不得不的选择?
蔡:对我来说,与其说是我选择了艺术,更不如说是艺术选择了我。在一个由成功艺术家组成的家庭中长大,我除了这种追求艺术和创意的人生外,其实并不了解其它的生活方式。
我开始仅仅是跟随了其他人的脚步,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意识到我其实找到了最合适不过的我应该做的事情。
只是我不能自在的将自己称为艺术家或策展人,我依旧从事于创造性的尝试,只是不情愿把自己与任何标签捆绑在一起。这也是我开创 Special Special 的原因,来营造一个可以规划我的情感、我想要做的事情,以及思考怎样在常规艺术空间之外来搭建与艺术对接的平台。
Q:你觉你在艺术上是那种有天赋的人吗?
蔡:我不知道我在艺术上有没有天赋,但我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我在成长的关键期接触到了艺术,身边充满了具有创造性的人才,我所观察到他们的想法在某种程度上也为我自己提供了宝贵的路标。当然,我更加擅长于某些领域。我自从小的时候就被摄影吸引。我在画画方面并不如我父母或者妹妹一样有天分。
我想或许比起艺术,我在将“想法”和“合作者”连接上更有天赋。通过 Special Special,我为他人找到了合适的合作者。我们和一位与我们定期合作的艺术家张璐成立了一个非常规的活动驻留,名叫先锋会议。而且我们将在这个秋天开展一个植物驻留项目,公开征求大家来提交一盆保存有某人记忆的植物。
所有这一切都来自于与朋友们的讨论和对话,不管想法有多么不正经,我最终总会将其运用在 Special Special 的项目上。我很幸运能够在 Special Special 组建了一个理解我的意图、并能和我碰撞思维的团队。
▲ 先锋会议活动#2:Peter Handke 的 Efforts in Reading Kaspar,表演者:Tim Simonds, 张璐, Aaron Lehman, 2019年5月,图源:Special Special
Q:对你来说,你在未来做了什么样的事,你的艺术事业,或者说你的创作就算是成功了?
蔡:对于我来说,成功意味着更多的人了解并认同我们在 Special Special做的事情以及其中的趣味性,并且能与我们的项目产生共鸣,从而参与到我们的“创意对话”之中。
即使是在我自己的作品中,我尽量为观者提供理解作品的简易入口,让他们以自己的方式来产生共鸣。
Q:疫情对你的创作有什么新的启发吗?
蔡:疫情在很多不同的方面都对我们有启发。它把我从一个总是在创作和前进的环境引入一个安静的状态,让我调整心态来把握真正重要的东西。我终于有时间来思考我到底想要 Special Special 开展什么样的项目。
我在个人层面也受到启发,开始以很多年都没有感受到的专注来拓展自己的艺术实践。我在我的个人隔离中找到灵感,隔离中的我只能依靠自己和身边立即能用的工具。我通过 Zoom 创作了很多视频作品,并开始以新的方式来思考摄影。
Q:你从很小就开始摄影,你比较偏爱什么题材的摄影呢?
蔡:我主要喜欢记录我周围的环境。我看到并拍摄我所处环境中的情景,比如说人或者是聚会,为的是记住并且继续分享。我的摄影是我人生经历和精神的档案。
我更喜欢使用胶片,因为对我来说,胶片快照比起数码或者是手机照片更像是一种瞬间艺术品。然而,由于最近经常运用屏幕截屏和屏幕录像,我更多地开始欣赏数码媒介,将其接纳为自己的媒介。它是一个更好操纵来代表我的想法的形式。我有把这些数码图像用作 Zoom 上的虚拟背景,不管是做普拉提还是同载人们参与环球虚拟“旅行”。
05 庆幸与逃离
Q: 你认为最完美的快乐是什么样的?
蔡:快乐是清晰度,并且不让不确定性成为一种阻挠。
Q: 到目前为止,你最恐惧的是什么?
蔡:我最恐惧的受我内心恐惧的牵制。
Q: 你最后悔的事情有吗?是什么?
蔡:我不对任何事情感到后悔。
▲ 蔡文悠,摄影:Midge Wattles,图源:Special Special
Q: 哪些时候,很庆幸自己是蔡国强的女儿?
蔡:我认为作为我父亲的女儿最棒的一点是能够自行其是地去培养我自己的兴趣爱好。如果我只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而缺少了他的理解、以及他所给予支持,我根本不可能开始追寻现在的方向和想法。
Q: 那又是哪些时候,你想要逃离蔡国强女儿这个身份?
蔡:只有当人们在讨论我的个人成果的时候,总是感到提及他的必要。有一天这会改变的。
版权声明:凡本网注明“来源:凤凰艺术”的所有作品,均为本网合法拥有版权或有权使用的作品,如需获得合作授权,请联系:xiaog@phoenixtv.com.cn。获得本网授权使用作品的,应在授权范围内使用,并注明“来源:凤凰艺术”。未经本网授权不得转载、摘编或利用其它方式使用上述作品。
免责声明:本页面内容仅供参考,部分信息来源于互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