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浙江美术馆自主策展的“东方智慧”品牌系列项目“大地史诗——中国大运河主题艺术展”圆满闭幕。该展览主要围绕“大运河”这一核心文化意象为主题,旨在综合反映文旅融合时代背景下大运河“璀璨文化带、绿色生态带、缤纷旅游带”的建设成果。
展览主要以中国大运河的时空背景、人文故事为叙事基础,结合中国水文化的诗性精神为内核,共组织、邀请62位/组优秀艺术家进行专题艺术创作,通过当代艺术的角度,对中国传统文化在当代社会的地位和意义进行重构。
为配合本次展览活动,浙江美术馆联合凤凰艺术举办了两场线上论坛——“水近于道:当代中国视野下的运河史诗”和“数字洪流:媒介时代的人类新运河”主题学术论坛,获得了较大的反响。
在展览结束之际,凤凰艺术为您带来由齐晓鸾撰写的展评报道。
诗性运河
“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大运河”不只是词语,它的任务不再附着于物,不再是记号,而是从知觉中译解真理,从感性中想象自然。“大地史诗”展览是抒发、释放、个人化,而非陈列、展示、规律性。诗性的运河不再以线性叙事的手段被整理为学术史研究,而是打破传统与当代的壁垒,在艺术与科技的融合中进行互相转化。浙江美术馆馆长应金飞在策划本次展览时便从博物馆与美术馆的关系开始考量:“博物馆可以以一种历史书式的理性梳理方式进行表现,那么美术馆则可以选择一种类似文学书式的感性思维,以一种原创且有温度的方式进行展现”。对此,展览分别从“天时:春风起棹歌”“地利:锦帆出长圻”“水德:千里赖通波”“人和:万古流不绝”四个版块进行呈现。
▲ 展览现场
中国大运河发端并形成于农业技术体系之下,在没有石化动力、只能依靠人力、畜力的时代,在没有现代科学技术支撑的情况下,依靠空前的想象力和长期的劳动实践,古代劳动人民完成了在巨大时空范围内的水利资源勘察与线路规划,实现了多项技术发明与大型水利枢纽工程建设,创造了中华文明的奇迹。河流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塑造了人类社会,元代诗人萨都刺在初夏时节经邻淮安时写下“鱼虾泼泼初出网,梅杏青青已著枝。满树嫩晴春雨歇,行人四月过淮时。”初夏淮安,鱼虾跳网,梅杏满枝,春雨泛绿,游子渡淮,又泛舟而过白马湖“春水满湖芦苇清,鲤鱼吹浪水风腥”。此景足以谓之“天时”。大运河凿于春秋时期,完成于隋代,繁荣于唐宋,取直于元代,疏通于明清。“天时”板块将《水经注释》、《南河志》(十四卷)、《北行日录》、《客越志》等文献以及民国时期的《运河全图》和《钱塘江杭州湾出海口地形图》等视觉材料置于展厅中,与同于展厅中以记叙运河历史与记忆的当代艺术家作品相结合,如许江的油画《杨柳岸》、陈向迅的中国画《正是江南好风景》。
▲ 许江 《杨柳岸》
▲ 陈向迅 《正是江南好风景》
中国大运河流经六个省份和两个直辖市,沟通了京津文化、燕赵文化、齐鲁文化、中原文化、淮扬文化、吴越文化等,形成了交往密切、兼容并包的文化空间,在这个文化空间中孕育并产生了独具特色的大运河文化。特别是京杭大运河开凿后,南北贸易日益繁荣,随之而来的是大量的流动人口。商人都将自己的店铺设置于江浙一带内,商铺越来越多,带来的人口也更多,进一步提供了丰富的劳动力资源和消费群体。江浙的“地利”呈现出“淮浪参差起,江帆次第来”、“夜市桥边火,春风寺外船”的繁荣景象。展厅内的艺术家刘航的组画水彩《大运河上》、陈海燕团队的水印版画《天工开物》以及鲍贤伦的陶罐书法《陶之迹:乌程以亭行》皆展现了对运河文化繁荣发展的记忆切片。
▲ 陈海燕团队《天工开物》
▲ 鲍贤伦《陶之迹:乌程以亭行》“水德”板块是展览除运用孟子之理外新增的词语。“水德”可理解为水的德行,中国上古社会是崇“水”的生活世界,《管子·水地》篇中“水者万物之本原也,诸生之宗室也,美恶、贤不肖、愚俊之所产业”。水是大地的血脉,如人身上流淌的血液,而孔孟之水更具有“不盈科不行”的道德品性。纵观中国文化典籍,对“水”的诗性描绘络绎不绝,这一板块同样也体现出艺术家个人对水的感性哲思,如徐雷另类摹仿赵孟頫的《鹊华秋色图》为《鹊华异色图》,在水墨赋色的基础上还将着色的山石制为雕塑,此山川便可成为贤者澄怀味象之象。
▲ 徐累《移山》
▲ 徐累《鹊华异色图》大运河不只是单纯的历史书写,“人和”板块更是通过与运河有关的人与物之间的联系,建立起一种想象和叙事维度,借此对运河与人关系进行思考。对一条河流而言,真正使其具有灵魂的不是自然风物,只有人和人的活动,才能赋予运河灵魂。张天幕的《世界很小,我在桥的很久以前,你在桥的这一时刻》便用柔性的综合材料制作了具有童年稚趣的运河桥。郅敏的《舟》和王楠团队的《脉》也用不同的媒介材料完成了对运河与物之间的关系想象。
▲ 张天幕《世界很小,我在桥的很久以前,你在桥的这一时刻》
▲ 郅敏《舟》
▲ 王楠团队《脉》
山水的“再长卷”
“大地史诗”作为“东方智慧”的独立策展品牌,是浙江美术馆在这几年不断探索的“有机美术馆”发展模式下的又一重大成就,它以“深度策展”的方式,实现了“运河文化”的“转译”与“再生产”。这种艺术的“再生产”,与博物馆以收藏为基础,力求营造一种历史现场感的展览系统不同,它选择了更为感性和诗意的思维逻辑,来打造一个融合多种媒介的艺术发生场。在展陈方式的非线性叙事之外,还隐藏着几件山水“再长卷”。中国古代山水画通常集各种空间视角于一身,或是主观多重视角的拼贴组合,在山水长卷中,更是追求“以大观小”、“移步换景”的效果,实现文人得以“卧游”的悠闲享受。“唯当澄怀味象,卧以游之”之时,仿佛坐拥整个世界。而本次展览的“再长卷”打破了时间与空间的阻隔,通过多种媒介实现了水与山的观览视角。而能“游”之人,如徐复观所说,“实即艺术精神呈现了出来的人,亦即是艺术化了的人”。
▲ 展览现场高世强团队的《山水·运河》由主体部分作品《山水:运河》与12件个人作品组成,利用空间中四面很长的墙,环形排布了12位艺术家的作品以长卷的形式和运河在视觉上有所呼应。40个较小的屏幕所组成的影像切片被称为“运河诸众”,分别记录了运河边各类型的人物,如游客、船工、居民等。40块屏幕以高低起伏的三条带状在整个空间中排列,呈现出一条诸众组成的河流的意向。
▲ 高世强团队《山水·运河》陈琦的《生成与弥散》则通过一直以来艺术家惯用的水印木刻媒介创造了一幅尺幅巨大的水域,观众被波澜壮阔的水所包裹,从现实情境中脱离出来,进入了在“逝者如斯”一般飞逝的时间河流中,时间的象征隐喻通过水表现出来,一如既往的反映了陈琦对形而上学哲学的视觉呈现。
▲ 陈琦《生成与弥散》
远观当代作品,吴穹的影像《运河梦华》与方利民的水印版画《运河叠韵》情致有何不同?邵文欢的影像《江河一处》与林海钟文人画《汴河桃源图》的景色又有何不同?想必这情致与景色感受与宗教礼仪中的“观想”含义更加靠近,“‘想象中的天堂’并不是一个虚幻的概念,并不是无视现实世界的残酷故意虚构的;而是运用上帝所赐予人类的特定能力对神圣的现实进行塑造,并且以人类的心灵图景来进行表述。”
▲ 吴穹《运河梦华》
▲ 方利民《运河叠韵》
▲ 林海钟《汴河桃源图》
▲ 邵文欢《江河一处》
运河的“集体记忆”
中国大运河不仅仅是一条人工河道,而且在其2500 多年的历史演变中,中华民族文化融合汇通的结果与其有着密切的关系。历史人类学强调,历史与记忆的互动是非常重要的。并非所有的时间都留存在记忆中,而是根据其社会重要性的逻辑被记忆。我们可以认为这些作品所体现的某种记忆在人们处理过去与现在关系的过程中,曲折而且隐晦地反映着现实的需要,从而被想象、虚构、叙事和重组。人们借“运河”追溯社会群体的共同起源及其历史流变,以诠释或合理化当前的族群认同与相对应的资源分配、分享关系。因此,运河意象表现的内容和展示的形式相结合,可以突出强化国家性的民族认同,作品用逻辑的形式使用神话的语言,不断形塑和巩固“历史记忆”。在社会的“集体记忆”中,人们借此追溯社会群体的共同起源及其历史流变,这些作品的出现使得我们需要重新思考大运河这一文化意象变化背后的社会因素和文化背景。
▲ 展览现场集体记忆下的运河水既有“湿性”,又有“诗性”,两者又发端出两种不同的艺术体现:个人化的潮湿记忆和可视化的诗书意境,在以下作品中,皆有一种不可阅读的“湿(诗)性”,只求瞬间融入体味,不求细细琢磨。徐冰的《大运河》系列展示了“大运河”(The Grant Canal)的英文方块字及影像创作过程,沾着运河水所写的字早已消失不见,残存着水与纸接触过的渍迹。运河之水在人心中总是无形的,阴阳之交,道之显现,水为先也。“水”既非“无”,也非“有”,而是处于“有无之际也”。“水”不是具体的物质,但却具备成为所有物质的可能性,它上通于道,但非道也,而是 “几于道”,下达于物,但又不等同于具体的物,“不囿于一物,若水之无常形”。
▲ 徐冰《大运河》水之无形同样体现在谭平的《+40m》作品中,一把圆口木刻刀与木板摩擦六小时之久,艺术家在一气呵成的行动中完成了有趣的“一划”,这件作品本是谭平在2012年于中国美术馆举办“1劃”(ALing)展览时为圆厅40延米空间特别创作的作品,如今这条线在“水德”展厅中自然被视为某条延绵不绝的运河支线,水不囿于物而能无常形,体现为“易”,而水因物赋形,体现为“道”。
▲ 谭平 《+40m》除上述抽象的运河记忆外,还有雕塑、装置为主展现运河瞬间定格的形象,无论是郑路《淋漓-知何处》中惊波骇浪的黑色水流,还是蔡雅玲运用综合材料以韵律感的节奏创作的河流《声声不息》,又如邹操以水墨宣纸交叠组合的方式造型中国古代山水的《云山墨戏》皆体现出运河水流于人集体记忆中独有的情感和表达。
▲ 郑路《淋漓-知何处》
▲ 蔡雅玲《声声不息》
▲ 邹操《云山墨戏》
数字技术下的“运河”
▲ 展览现场展览不乏使用数字技术展现“运河”意象的作品,数字技术也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传统文化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表现与保护中,更重要的是,数字技术的科技往往将宏大叙事转换为细枝末节的情感触角,将文字知识堡垒转换为视觉记忆碎片。而数字化生存时代的洪流该如何连接古代文人的水意哲思?这便需要艺术家对历史不断回望、对当代生活不断反思。
▲ 展览现场与“天时”展厅中《运河全图》相对的是刘益红、顾文佳团队所制的《大运河年鉴》,同为长卷,同为传统历史性质的记叙者,《大运河年鉴》在繁杂的人文数据库中建构而成,建构完成的叙事工作结合了一种数据库的混合性叙事。民国时期的长卷仿佛与之完成了时代更迭下的逻辑转换,而两者的叙事基础皆为百科全书知识累积下的用心良苦。因此,在上述个人化的文化记忆被唤醒时,运河意象将情感记忆数字化的分裂成理性数据库与感性图层,不断搭建和重置全新的河流记忆。
▲ 刘益红团队《大运河年鉴》
解构重组的作品还有贺亮团队创作的《运喻品·录钞志异》,他们模拟古代壁画风格的方式,“吴带当风,曹衣出水”的文人遇上西方现代主义,数字壁画与赛博朋克金属板的拼接,以一种微叙事的方式带入画面,并围绕着天地人的关系构筑中国文化历史下的多重关系。
▲贺亮团队《运喻品·录钞志异》数字化的沉浸式体验特点完全适应了“运河”这一主题的展场中,陈抱阳的《从河工到银河》制造了一场童年想象与梦境中的运河船队,以机械臂代替船桨置身于灯光与烟雾缭绕的幻觉空间中,这对艺术家来说产生了一种新的范式,即利用数字技术创造一种新型的生态系统。
▲ 陈抱阳《从河工到银河》同时,浙江美术馆延续了其虚拟线上展厅的展示实践。未能前往现场观展的观众也可以扫描下方二维码,从数字之流“汇入”到大运河之中,在虚拟的世界感受本次展览的水之波涛。
可以说,当中国传统文化汇总的山水精神进入到了当代艺术实践的语境,将山水作为方法融入了作品中,艺术家们化身山水风景的勘探者,重踏山水画家写生之路,思考笔墨视角与镜头视角之间的奇妙联系。至此,山水精神中天人合一的哲学世界观通过全新的数字媒介表现,而未来数字创作将山水与当代艺术创作产生新的动能,则是艺术家继续持续思考与领悟的重要目标。
展览信息
展览地点
浙江美术馆1,2,4,5,6号厅及天光长厅
展览时间
2022.8.11-2022.10.11
指导单位
中共浙江省委宣传部、浙江省文化和旅游厅
主办单位
浙江美术馆
协办单位
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水利博物馆、浙江省博物馆、浙江图书馆、
北京大学艺术学院、北京大学机器感知与智能教育部实验室、
中国美术学院绘画艺术学院、中国美术学院跨媒体艺术学院、
中国美术学院创新设计学院、浙江大学艺术与考古学院、浙江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院
支持单位
京东方艺云、凤凰艺术、雅昌艺术
特别鸣谢
中国美术学院、浙江省社会科学院
(凤凰艺术 杭州报道 撰文/齐晓鸾 编辑/齐晓鸾 dbk 责编/db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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